剛收到姊姊寄來的信, 傳了我媽寫的一篇紀念林富久老師的文章. 在得知林老師安息主懷的時候, 心中百感交集,
或許最近接連聽到之前教過我的老師們都生病, 心中確實擔心掛念, 但對於林老師確有一絲不一樣的感覺, 雖心中有
不捨, 但是我知道她現在正在耶穌的懷中, 享受永遠的喜樂, 因著這樣, 我充滿了平安. 媽媽曾問我, 要不要為老師寫
一篇紀念文章, 我思考了一下回答還是不用好了, 並不是沒有回憶和感恩可以紀錄, 國中三年的英文課, 耳提面命的
教導, 以致後來搬新家竟發現住在老師家樓上, 比鄰而居的記憶, 甚至林老師信主後在同一個教會中的種種, 都有
許多美好的恩典可以懷念, 但總覺得思緒需要沈澱, 沒辦法馬上下筆. 直到看到媽媽的文章, 覺得好像她寫出我們
共同的心意, 雖然經歷了不同的事情, 但這位曾教導過媽媽, 沒想到卻也碰巧教過我的恩師, 她的身影依然在我們心中.
很久沒看到我媽寫文章, 對我媽一直停留在課程教導和教會分享的刻板印象, 沒想到仍保有那樣屬於文人獨有的寫作情境,
果然跟我這種"二二六六"的我手寫我口相比, 還是深刻太多了.
從『細雨綿綿』到『細雨霏霏』 -- 紀念林老師
人生的路上，有些人，我們擦肩而過；有些人，我們撞個滿懷。
人的記憶裡，有些事，我們漸漸淡忘；有些事，經過歲月的磨洗，卻反而更加晶亮。
認識林老師四十幾年了，長長的歲月、忙碌的生活，卻沒有沖淡初見她的那一幕。那年
我十二歲，剛換上白衣黑裙成為一個初中生。那天和許多同學一起蹲在仁愛館前的草坪上拔草
（是新生訓練的日子吧！）一位戴著金邊眼鏡、梳著蓬蓬頭的年輕女士走過，消息靈通的同學
說，她是初來乍到的英文老師。
十二歲，好幻想的年齡，眼睛常流連窗外，又愛看「窗外」，這樣的小孩，英文當然好
不起來。英文課遂成了痛苦時刻，即便如此，卻仍然記得林老師一臉認真的模樣，她的帶讀
一絲不苟，總是一遍又一遍，講解也是一次又一次……，也許因為對學生有太多期望，也因
此帶來很多要求。有一次，她被調皮的男同學氣得離開教室，大家都傻眼了，惶惑不安又手足
無措，幸而懂事又勇敢的班長趕緊去把老師請回來。初執教鞭的女老師，遇上稚嫩的小初一，
總是會擦出一些意外的火花。
初識的那一年，也是我們師生相見於課堂唯一的一年，一向粗心的我，不知道為何很
清楚地記得林老師的手很漂亮，小巧白皙，淨白的手腕上戴著一支當時少見的金錶，纖細
的手指或握著粉筆，或比劃著，成了課堂裡特別的景像，清晰地印在我年少的記憶中。那天
去加護病房探望她，又看見那雙手，無力地擱在被子外面，上面佈滿了歲月的軌跡，訴說著
她主人的故事，這雙手曾揮灑盡多少管紅筆、翻閱過多少試卷、憐愛地撫摸過多少學子的頭、
又忍著心痛打過多少頑童的手心……，我不知道，只有無聲的歎息，在心深處。
那一年，安靜到有些自閉的小孩，被派去參加國文作文比賽，得了名次回來，林老師也因此
找到了鼓勵我的方法，她曾多次稱讚我的文章寫得好，聽了，更加慚愧不安，因為我的英文
實在不怎麼樣啊！太對不起她了！有一次她叫我站起來說個形容「雨」的成語，『細雨綿綿』
是我的回答，她說：「很好！但用『細雨霏霏』會更好。」在初一小女孩的心中，『細雨
霏霏』的景像，更有著令人驚艷的美，不但撞擊心靈，還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喔喔！
原來『很好』之上，還有『更好』耶！那麼我們理當要『更好』才是。
大學畢業後，回到國光任教，和林老師成了同事，她仍是有威有嚴，教學認真，力求提升學生
程度，提起老國光精神的代表人物，她絕對是名列前茅，她就是奉行「要更好」的人！
國光校園裡有了教師團契之後，林老師也來參加，她表示很喜歡讀聖經。經過長長歲月的磨
合，在小小空間裡頻繁的互動，嚴師變親和了，一向以學生自居的我，也比較勇敢了，在
主耶穌裡成為肢體，關係就更親更近了。有一次，她提出為赴美求學的兒子代禱，因她十
分掛心在遠地孩子的平安，禱告中，有一句經文浮上我心頭──「雖有千人仆倒在你
旁邊，這災卻不得臨近你……（詩篇九十一篇）」，我和她分享這段經文，她頗得安慰，
心安許多，愛子之心由此可見。
搬到國光新村之後，才發現和林老師成了同一棟的鄰居，也因此就更熟稔了。正巧小兒鐘成
也有幸受教於林老師，前後有三年之久，慶幸小兒的英文比媽媽強得多，使林老師得了些
安慰，這也是我十分感謝的！幾年前，心臟手術之後，她提前退休，成了殷勤的尋道者，
常參加教會裝備課程，連國光的讀書會也盡力出席。日前得知她發生車禍，好幾次去探視，
雖然瘀傷漸癒，精神也還好，但容形卻明顯憔悴。和她坐在陽台上，聊了許多，她興奮地
分享禱告的功效，說起次子竟然願意和哥哥一起去教會了，看得出她好開心、好欣慰，
愛子之情溢於言表。
六月六日晚上，在人聲鼎沸的夜市，接到張牧師的電話，告訴我林老師在家人及牧師的
跪禱中被主接去了。神看聖民之死果真極為寶貴，那時刻是天上訂的，祂把大夥兒都聚
齊了，在恩典中接走林老師。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片刻，我彷彿看到碧藍的大海上，有一艘
白色的帆船，那高高的桅竿上，紅艷艷的帆飽漲著風，正離岸前行，雖然我們戀戀風帆，
但深知它正駛進一個安穩的港灣──那是耶穌迎接她的雙臂。祂和她得到了彼此，真好！
沒有比這個更美更好的了！
這幾天，驟雨頻頻，但腦海中老縈繞著「細雨綿綿」→→→「細雨霏霏」，它提醒我，
那是一個進程，無論為人、行事、或是追求上帝，都要追求進深，和林老師的關係，
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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